可乐加冰加柠檬

倘若不得不天各一方

末伏






1.

董卿醒的时候还很早。

至少比她计划中的要早。

浅米色的纱帘挡不住夏天刺眼的晨光,光线明晃晃地照在她脸上,埋在被子堆里的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花了好几秒才弄清楚自己在哪里。

费力地聚焦好视线,她盯着窗缝里橙黄色的阳光叹了口气,嘀咕着抱怨恼人的生物钟和薄得透光的窗帘,挣扎着起身,踩着拖鞋下床洗漱。

窗外树枝上浓郁油亮的绿叶散发着勃勃生机,七月初的气温早已升高,太阳照射在树叶上,又反射进屋内。

董卿茫然地叼着牙刷,坐在卧室阳台的单人沙发上望着外面发呆。

分手的第一个星期,她显然还没有完全适应一个人的生活,多少显得有些无所事事。

慢吞吞地收拾好自己以后才迟缓地察觉到饥饿感,她想了几秒,意识到再也没有现成的早餐了,于是转身进了厨房。

虽然被惯得挑嘴,但她其实很少下厨房。董卿坐在餐桌前,报复似地对着烤过头的吐司咬了一口,麦香味掺杂着焦苦感涌进嘴里,坐着的人皱了下眉,和着咖啡咽了下去。

谁说这玩意儿没营养的,她赌气想着,又狠狠地咬了一口面包。明明也不比皮蛋瘦肉粥差。

捡起昨晚来时随手扔在玄关的手机,打开微信,一个个对话框争着把彼此压下去,董卿划到下面,看见熟悉的头像右上角显眼的红色数字。

她没有点开看,只是把手机扔到一边,慢条斯理地开始收拾起东西来。

山里的生活和市区相比格外悠闲,被快节奏绷得太紧的神经骤然放松,让人感觉无所适从。

最好的选择是把自己埋进书堆里。

董卿觉得自己好像从未拥有过这种生活——每天睡到日晒三杆,没人对着她絮絮叨叨,醒了就看书,看累了就出门散散步,偶尔回复几条工作有关的消息,其余的东西一概不理。

山里的景色很好,傍晚退凉之后她喜欢坐在院子里乘凉。蝉鸣声随着玫瑰色的夕阳一点点消失,微凉的夜风开始吹向窝在藤椅里的人,董卿舒服地眯起眼,收好手机,刻意忽略掉同一个人隔几天就会弹出来的几条消息,啜了口茶。

她最恨藕断丝连,不清不楚的算什么。






2.

傍晚的时候周涛看完了最后一份文件,回过神后看了眼桌角的钟,才发现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,急匆匆地收拾了下桌面,提着包准备回家。

下到车库的时候手机响起提示音,打开一看,微信冒着个红点。

什么时候回来?

对面问。隔着屏幕都能察觉到的不满。

马上回。

周涛拉开车门,刚把包放在副驾驶上,手机又响了起来。

家里没菜了。

疲惫地叹了口气,周涛没再回复。握着方向盘将车缓缓驶出地下车库,她把窗户降下一半,暑热立刻钻进开着冷气的车里,吹得她一阵焦躁。

烦。

半路去了一趟超市,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。周涛拎着菜打开门,客厅亮着灯,静悄悄的,没有人。

下意识往书房的方向瞟了一眼,书房门半掩着,冷色调的灯光将客厅的暖黄挡在外面。

皱了皱眉,她把菜和酸奶都放进冰箱,看了眼表,忙不迭地进了厨房开始做饭。

直到饭菜端上桌,书房里的人都没有动静,周涛脱下围裙挂好,走过去,推开半掩的门,疲惫地说了声“吃饭了”。

晚餐时间在沉默中结束,周涛看着那人把碗筷收好放进了洗碗机,又嘱咐了一句把书房里的书收好,然后两人又心照不宣地干起各自的事情来。

累。

捧着杂志看了没几页脑袋就昏昏沉沉地开始犯困,伸了个懒腰,无意识地望向紧闭的书房门,开始发愣。

胡乱的思绪在脑子里搅了半天,最后也没能搅出个所以然,倒是让她想起两人最近的种种不满和摩擦,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,委屈和怒火交杂,她变得有些恍惚。

不想了。

她把手里的东西一扔,起身进了卧室洗漱。忙了一天,几乎是刚沾上枕头的那一刻就被浓重的睡意包裹。不知过了多久,周涛迷迷糊糊地被吵醒,床头另一端的台灯亮着,一阵动静后感受到床垫另一边的下陷,伴随着扑面而来的冷气。

“别把空调调那么低。”

她往被子里缩了缩,嘟囔了一句,带着浓重的鼻音。身边的人却仿佛没听见一般,关了台灯自顾自地躺下。

周涛听着身旁没了动静,睡意清醒了几分,赌气般裹着被子往床侧挪了挪,鼻尖莫名发酸。

混蛋。

她悄悄骂了一句,一滴泪不受控地从眼角滑下,暴露在冷空气中,最后浸进枕头里。周涛吸了吸鼻子,在黑暗中发出轻响。

房间里恢复了片刻的安静。周涛借着窗缝渗进来的微光盯着地板出神,忽然感受到身旁的动静。短暂的窸窣声后一只手伸过来揽住了她,将她拉向另一端那具温暖的身体。

“冷。”

她小声地开口,得到的回应是一声“嗯”和环着她的手臂收紧的动作。

胡乱的思绪又在她脑子里冒了头,但抱着她的人没有给她思考下去的机会。

不属于自己的热度透过两层睡衣的面料源源不断地传来,温热的手掌贴在她后背上,安慰似地来回抚弄着。

她贴紧身边的热源,慢慢睡着了。






3.

对于董卿来说,夏天和它的白昼一样漫长。

如果是冬季,她可以大把大把地将黑夜浪费在温暖的被窝里,简短地打发掉本就不够明亮的白天,然后只需一眨眼,春天就会到了。

但夏天不是这样的。

夏天太活泼了,活泼得让人难以忽视,以至于只要浪费了一点这个季节带来的生命力,都会让人感觉到无比的愧疚。

书总有看腻的时候。山里的娱乐活动很少,董卿不愿意把精力花费在电子产品上,于是开始钻研起厨艺来。

从前看人做起来轻而易举的东西到了她手上就变困难起来。好好的土豆怎么也切不成她见过的细丝,看起来简简单单的番茄炒蛋一个不留神就糊锅。

折腾了一上午的董卿气愤地跑去零食柜里一阵乱翻,最后翻出一袋棉花糖。

甜腻的香气伴随着烤箱“叮”一声响传遍了屋内,董卿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取出烤盘,圆软蓬松的棉花糖整整齐齐地挤在一起,随着她手上的动作轻轻晃动。

她仿佛又听见了那人的唠叨,生气又无奈地告诫她不准吃那么多糖。

瞥了眼垃圾桶里堆满的残次品,她抿着嘴关上烤箱门。

没了周涛,她能做很多她从前一直想做的事。

董卿摘下手套,好奇地伸出手指戳了戳棉花糖。用勺子挖起一块,焦糖色的外壳一咬下去发出酥脆的响声,融化的内里流淌进口腔,香甜的味道裹满了味蕾。

分手吧。她听见自己说。

周涛伸出的手来不及碰到她就受惊似地收回,僵硬着停留在半空中,手指半勾着,像是想要挽留却又没有勇气再次伸出。

不好吃。太腻了。

她睁开眼,将嘴里缠成一团的棉花糖囫囵吞下,沉默着接受了自己厨艺不佳这个事实。

她有很多不擅长的东西,做饭只是其中一项。

她狼狈地回到了书桌前。

午后是山里一天中最安静的时刻。炎热的太阳下蟋蟀和麻雀都藏了起来,只有蝉还躲在阴凉处,孜孜不倦地制造着噪音。

书房里的冷气开得有点低,董卿打了个冷颤,却没有要把温度调高的意思。她抬起头看向落地窗,透明的玻璃将她和闷热的夏日隔绝开来,透过窗户,能看见院落里的几株茉莉,迎着日光开得正盛,空气中还弥漫着棉花糖淡淡的香甜气息,那是失败品的味道。

她将目光转回手上的诗集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几行字。

I waked,

She fled,

And day brought back my night.

视线落在一旁的手机上,那个头像已经很久没有弹过消息提醒了。

董卿收回视线,合上了书。






4.

“早餐好了,你快点儿。”

周涛在桌前坐定,朝着卧室里正磨叽的人催道。那人单手笨拙地系着领带,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,在目光落在碗里的那一刻皱起眉,嘟囔着:“怎么又是皮蛋瘦肉粥啊。”

“爱吃不吃。”周涛抿了下嘴,昨晚的情绪又涌了上来,语气变得生硬,夹杂点不快。

两个人都敏锐地察觉到彼此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息,于是默契地停住了话头,沉默地喝粥。

僵硬的气氛在周涛准备上班时被打破。

她倾身向前解开人系得歪七扭八的深色领带,耐心细致地重新系好,又替人抚平衬衫上的浅褶,然后开口道:“我今天下午有活动,可能要弄到晚上,晚饭你自己解决,别等我。”

面前人原本上扬的嘴角在听见她的话时僵硬地往下撇了撇,眼睛里的笑意逐渐消失,看着她,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。

周涛挪开眼,像是没察觉到眼前人的情绪波动,自顾自地说了下去。

“明天我得出趟差,跟着去考察一下,大概四五天的样子,我做好了两天的菜放冰箱里,你到时候拿出来热热就能吃。”

忽略掉对面已经变得很不好的脸色,她收回搁在人肩头的手,转身去玄关拿包。

“我不在家你记得吃饭,别忘了。”

“我要是不吃呢?”

身后的人反问一句,冷淡的声音里充斥着不满。周涛拿着包的手一僵,眉头紧蹙,回过身:“你能不能别跟我置气?”

“我置气?”

对面的人嘴角挂着讥笑,挑起眉看她。

“还回家干什么,直接住单位不就行了。”

疲惫感瞬间涌了上来,周涛无力地叹了口气,软下嗓音求道:“我最近很累,你能不能别跟我吵。”

她哀求地看着眼前的人,躲开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,垂下眸子示弱。站在门口的人皱着眉表情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,动了动嘴唇,最后什么也没说,独自走了出去。

不重的关门声惊得周涛浑身一抖,她僵站着,埋着头,手里紧紧地拽着包链。

她又想起来了。

别碰我。她茫然地伸出手想要挽留,栗褐色短发的人皱着眉,侧身躲开。

狠狠地咬了下唇让自己清醒过来,瞄了眼腕表,该去上班了。抬头的那一瞬间眼泪猝不及防地滑了下来,周涛像是怕被谁看见一样,连忙心虚地抬手擦掉,又慌乱地翻出口罩来戴上。

她压下鼻尖再次涌起的酸涩感,打开门走了出去。






5.

董卿醒来的时候是半夜。

她是被梦惊醒的,盯着眼前的漆黑思考了半晌,意识才缓慢地回笼。

手心和鼻尖都沁出了湿热的汗,在冷气里很快没了温度,只留给皮肤略微的凉意。她起身,按开头顶的夜灯,借着昏暗的光打量着四周。

这里的夜静得出奇,让惊醒的人有几分不安。董卿坐在床上,静谧中方才做过的梦又回到了她脑子里。

看了眼时间,还不到四点,她深吸一口气,掀开被子下床。

随手从酒柜里抽出一瓶红酒,在餐厅的顶灯下打开,倒进醒酒器,然后盯着角落的一盆绿萝发呆。

女人沾着泪的眼角和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的嘴唇在她眼前闪过,董卿无奈地挑起眉,悲切地叹了口气,揉了揉闷疼的太阳穴。

温热的指尖划过她的手掌,缓慢地扣住她的指缝,她们掌心相贴,女人抬头看向她,带着温和的笑意和含蓄的爱意。

她抿着嘴将酒倒进杯子里,然后仰起头一饮而尽,微弱的苦涩滑过她的喉咙,呛得她浑身发抖。

她决定去院子里透透气。

打开门的那一刻夏夜的微风夹杂着未尽的暑气将她包裹,借着路灯一路踱着步子,最后在她常坐的那把藤椅上坐下。

董卿抬起头,皎洁的弯月挂在天上,看起来离得是那么近。

盯着手里漆黑的屏幕沉吟了半晌,最后还是服了输。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,董卿滑到最开始,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。

周涛发的消息很多,足够她看很久,最后一条消息是两天前发的,很长一条,长到整个屏幕都装不下。

真啰嗦。董卿想,很破坏气氛地轻笑一声。

看完最后一句的时候天边隐约翻出了鱼肚白,董卿放下手机,揉了揉僵硬的脖子,抬起头看向天边,忽然觉得喉咙哽咽得发紧。

朝阳的光亮刺醒了她,直到这一刻她才充分意识到,她已经失去了周涛。

红酒的苦涩还留在嘴里,越过手机屏幕向远处看去,她这才发现,原来庭院里的最后一朵茉莉也凋谢了。

今天是末伏,她突然想起来。

她在这儿待了一个夏天了。






6.

周涛回家的时候有些忐忑。

她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前,迟迟不敢开门。额头上因为路上的暑热沁出点汗,原本拉到下巴的口罩又被拉了上来,严严实实地捂住半张脸。

握住把手按了下去,拉开门进了家里,箱子在玄关处放好,周涛往前走着,小心翼翼地抬眼打量着客厅。

空无一人。

压下心底的失落,转身想要去拿行李收拾东西,无意中瞟见了冰箱上的便利贴。走过去一看,是她出差前留下的。

小炒肉要多热一会儿,别烫着手。

吃饭要按时。

碗要从洗碗机里拿出来。

粉色的便利贴原封不动地贴在那里,和刚撕下来时一样新,看起来没有人动过。

心脏像是突然被揪了一下,拉住冰箱门正准备打开,突然卧室方向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,还没来得及回头,周涛就落入了熟悉的怀抱之中。身后的人衣服上还沾着空调房里的冷气,搂着她的腰,下巴抵在她肩上,热切地迎接她:“欢迎回家。”

周涛咬着下唇,差点又要哭出来。

抱着她的人伸手拉开冰箱门,亲了亲她的耳朵:“我都吃光了。”



回家后的第一顿晚餐是炒糊掉的土豆丝。

气氛略微有些尴尬,两个人面对面坐着,彼此多少都还对几天前吵的那一架耿耿于心。

对面的人系着围裙一言不发地扒着饭,时不时抬起眼打量她的脸色。周涛夹了一筷子菜,柔声道:“好好儿吃饭。”

晚饭后依旧是各忙各的事,周涛在茶几前整理带回来的行李,另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机捣鼓。

“有件事儿跟你说一下。”

周涛开口。

“什么?”

落在电视屏幕上的视线立刻挪到她身上。

“我最近没有工作了,”周涛将折好的两件衬衫从箱子里拿出来,嘴角勾起笑,拉开隔袋的拉链,“我们出去玩儿吧。”

几件零碎的东西从袋子里掉了出来,周涛拿起一张小小的照片,照片里栗色短发的女人对着她笑弯了眼。

嘴角的笑意不自觉收了些。没有目光落到她这里,她也没有抬头看过去,只是将照片塞了回去,继续收拾起东西来。

沙发上的人沉默了一阵子,说了声“好”。






7.

其实每年夏天周涛都会有出去避暑的想法。

但是工作太忙了,零零散散的琐事一大堆,一直没有成行。

所以当爱人提议带她去山里的时候她欣然同意,在城市里闷了太久,亲近大自然这件事听起来十分诱人。

更何况还不用她自己开车。

她们到的时候山里的晨雾刚刚散去,起得早,路程又弯弯绕绕的,一路上周涛都靠在座椅上打盹,直到车子停在一栋独院门口,才昏昏沉沉地被人叫醒。

“到了。”

她降下车窗,山里的空气涌进来,带着令人愉悦的草木味道。打开车门下车,双脚踏实地落在这片土地上,周涛伸了个懒腰,听见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。

“好多麻雀啊。”

周涛指了指旁边的树林。

“蝉才吵呢。”

撇了撇嘴没搭话,独院的花草很快吸引了她的目光。她扭过头看向正从后备箱拎出大包小包的人,指着宽敞的后院说道:“我去看看。”

顺着石砖路走进去,精心打理过的花草整齐地立在路旁,院角种着几排茉莉,周涛走过去弯腰一看,上面还开着几朵花,隐约能嗅到茉莉的清香。

她抿起笑,扭头去寻外面的人,却没看见爱人的踪影,转身却看见正对着她的落地玻璃门。穿过几把散落在院中的竹藤椅走了过去,隔着玻璃,周涛看见客厅里刚把东西放下的那个人。

她轻轻敲了敲玻璃,屋子里的人没有反应。于是她皱了皱鼻子,笑着喊她爱人的名字。

“董卿——”






8.

“有必要带这么多吗。”

董卿盘腿坐在地板上,单手撑着下巴和爱人一起收拾繁杂的行李,抱怨道。

周涛没说话,白了她一眼,带着领导的威严。董卿认命地低下头,乖乖巧巧地收拾着东西。

“这是什么?”

她随便拉开一个拉链,从小袋子掏出几样东西,刚刚看清就被周涛俯身过来一把抢走。

“你怎么乱翻啊。”

周涛把照片在身后藏好不让人拿,压低声音说。

“不是你让我收拾东西的吗?”

董卿有点委屈地回了一句。没过多久,周涛一抬头,发现董卿正笑着盯她,脸上还带着点不敢置信的表情。

“出短差还带我的照片啊,有那么想吗?”

“闭嘴。”

周涛怼了一句,趁董卿埋头的瞬间心虚地摸了摸发烫的耳尖。

想。她在心里答道。看不见你的时候就会很想。



山里的日子宁静悠闲,董卿喜欢在院子里看书,周涛就在厨房里钻研新菜式。

做饭其实算是她的爱好。她喜欢热腾腾的烟火气,很有家的温馨感,更何况家里有个挑嘴的祖宗,她也乐得在做饭这件事上耗时间。

“别看了,放松会儿眼睛。”

她站在藤椅后伸手捂住董卿的双眼,手指被人握住,椅子上的人还没开口,周涛就知道她要说什么。

知道了——

“知道了——”

董卿拉下她的手,在手腕上一吻,放下书起身。

“我去厨房打打下手。”

晚饭后两个人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夕阳,周涛吵着说累,董卿只好牵着人进了屋。

等到董卿满身水汽地从浴室里出来时天已经黑了,主卧里没人,她下意识走向书房,路过客厅时却看见周涛裹着香槟色的睡袍,站在酒柜前。

“喝点儿吗?”

周涛举起高脚杯向她轻轻晃了晃红棕色的液体,董卿摇摇头,去牵人的手,睡袍轻薄的袖口滑过她的手背。周涛含了口酒,吻了上去。

还是记忆中微微苦涩的味道,但更多的是回甘。

董卿伸手替人擦掉嘴角的酒渍,提议道:“看部电影?”



周涛坐在地毯上,靠着沙发调好投影仪,对着蹲在冰箱前翻东西的人喊道:“看什么呀?”

“都行。”

关了灯,董卿咬着勺子,抱了桶冰淇淋在她身边坐下。

周涛裹着薄毯,靠在董卿身上,静静地感受着另一个人的体温和沐浴后的淡香。

夜蝉和蟋蟀的叫声若有似无地传进屋里,片头的音乐开始播放,是部节奏舒缓的爱情片。董卿看得认真,到剧情转折处忽然醒过神来,她悄悄侧头看向周涛,墙上反射的光映在她爱人的侧脸上,忽明忽暗的光线里,鼻尖的痣像点在她心尖的一点水波,慢慢荡漾开。

低下头在她唇角蜻蜓点水般一吻,察觉到不对劲,伸出舌尖舔了舔下唇,尝到意料之外的草莓味。再一看,自己的不锈钢小熊勺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手里,怀里的冰淇淋被挖出了一个大坑。

“周涛!”

假装全神贯注看电影的人嘴角努力憋着笑,最终还是忍不住把头埋在她肩上。董卿看着趴在她身上笑得发抖的人,有些无奈:“等下感冒了。”

“许你吃不许我吃?”

董卿不满地撇撇嘴,替她掖了掖毯子,伸手抱住她。

气氛变得活跃了些,周涛的话瘾又被勾了上来,拉着她又聊天又讨论剧情。董卿的心思原本都在电影上,这下全跑到了周涛身上去。

“今年夏天可真够热的。”

周涛抢过勺子挖了一勺喂给董卿,又擓了一勺放进自己嘴里。

“往年这山里也没这么热。”

出乎董卿意料地,气氛突然沉默了。怀里的人将勺子放回去,坐直了身体。两个人还是紧贴着,但董卿感觉到肩上的重量轻了些。

她尝试着将注意力转移到电影之中,心思却始终在周涛身上绕。半晌无言,周涛突然从毯子里伸出手,低头扯着董卿搭在她小腹上那只手的袖口。

“你还带过别人来这儿吗。”

她面色平淡,像是不经意间抛出了一个闲聊的话题。

“嗯?”

得到一句反问。

“我们分开的那几年。”

董卿没有立刻回答,而是目不转睛地正视着前方。电影里的主人公在阔别已久的爱人的脸颊上一吻,他们拥抱在了一起。

“年年都来。”

淡然的声音,斑驳的光影下神色不甚分明。周涛玩着袖口的手指一顿,若无其事地抬头看向投影,突然又听见董卿的声音。

“都只有我一个人。”

“嗯。”

周涛轻轻应了一声,又听见董卿开口。

“今天是末伏,夏天结束了吧。”

“傻了吧,”周涛抬手,伸出食指点点她的额头,“夏天和秋天的交点是立秋吧。”

董卿笑了几声,没说话。

片尾曲响起的时候周涛已经靠在她身上睡着了。她摇了摇怀里人的肩膀,柔声说:“去床上睡。”

睡意朦胧的人乖乖顺顺地被她牵着手,带着进了卧室。

落地灯鹅黄色的柔光洒在地毯上,董卿半跪在床前,端详爱人恬静的睡颜。

指尖羽毛似地拂过人的眉眼,董卿脸上浮起浅笑。

她的周涛,和玫瑰色的夕阳一样美。

这里的夜晚一如既往地静谧,董卿抬起头看向窗外,和从前一样平静厚重的黑夜。

她关掉落地灯,轻柔地在周涛身旁躺下,侧过身,她们额头相抵,在夏夜的末尾坠入同一个温暖的梦乡。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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